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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花深处是故园
作者:龙飞 发布时间:2025-04-15 阅读:581次



春日的风掠过麇城的各个角落,将最后一抹料峭揉碎在紫金山的斜阳里。井边的那株十几米高的泡桐树擎着满枝紫云,像把悬在半空的绸伞,将红砖灰瓦的老房子衬得愈发温润。树皮皲裂的纹路里藏着数十载光阴,我仰头望着那些垂落的花串,忽然宋朝黎廷瑞的那句“只道春寒都尽,一分犹在桐花”的词来。


泡桐花开得极有气势。先是一夜东风抽走所有矜持,枝桠间陡然绽出千百只小喇叭,淡紫花瓣自钟状花冠顶端裂成五瓣,内壁缀着深紫斑点。成串的花簇从高空倾泻而下,远望若流苏,近观似璎珞,连空气都被染上清甜的蜜香。古人称其为“殿春之花”,杨万里曾叹“春归便肯平平过,须做桐花一信寒”,道尽它在桃李凋零后独撑春色的孤勇。


记得小时候孩子们总爱在树下嬉闹。清明雨后,满地落花铺成绒毯。这场景让我想起宋人郑锦溪笔下“日暮子规啼不住,满山风雨落桐花”的意境,只是童稚的笑声冲淡了诗中萧索,反倒生出“花落亦成欢”的鲜活。旧时乡邻常笑言:“泡桐花是穷人的蜜罐。”摘下整朵花,轻轻拔出细长的花冠管,底部便蓄着一滴晶莹花蜜。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吮吸,舌尖刚触到那缕清甜,忽有同伴大喊:“快看!这朵里有蚂蚁!”惊得众人忙不迭吐出花蕊,却又在相视大笑中继续翻找下一朵。如今读温庭筠的《李羽处士寄新酝走笔戏酬》。“怅惜年光怨子规,凭仗桐花报与知”,恍然惊觉那花蜜的滋味,原是岁月埋下的伏笔。


古人用泡桐木制琴,说此木“声如清泉击石”。《尚书》有“峄阳孤桐,中琴瑟”之载,匠人取其轻软纹理与共鸣之妙,将年轮刻入宫商角徵羽。我不懂音律,也不曾识得用桐木做琴之人。但见枝干上的绳痕,不知当年是谁家人物在此绑的晒衣绳。人不知何往,唯留老树缄默伫立。李煜写“又见桐花发旧枝,一楼烟雨暮凄凄”,大抵也是睹物思人时,方觉花开亦含悲怆。它的坚守是静默而绵长的。人们喜欢将其栽在井边,根系既能固土又可涵养水源;就连凋零也带着慷慨,《桐谱》赞它“雨溅污泥而不枯藓”。始终是民间的,植根于广袤大地的“春之图腾”。


古时旅人见桐花便知春深。戴叔伦送友时“折取桐花寄远人”,元稹独眠时见“桐花垂在翠帘前”,一花牵动多少离愁别绪。而今归乡游子仰望满树繁花,依然能听见时光的密语:花开是故土的召唤,花落是游子的胎记。它从古人的诗词里生根,在焦尾琴的余韵中舒展,最终化作水泥森林里惊鸿一瞥的淡紫云烟。


暮色渐浓,风过时,几朵桐花飘落肩头,我想起《淮南子》说“梧桐断角”,因其柔韧;而泡桐的韧,恰在年复一年地将繁华与零落都酿成生命的醴泉。或许人间所有守望,皆如这季春之花:未必耀眼,却总在某个转角,让漂泊的目光找到归途。


作者:湖南衡山农商银行 龙 飞


编辑:陈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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